茕花酱

【叶黄】Just because of you（上）

01
清晨微烁的光闪耀着，勾画着迷人的暖阳色，正好是不燥不凉的暖秋，即便是落叶，都带了几分盛夏的灿烂余韵。

黄少天攥着一手鲜红的枫叶，跳跃着步伐推开了房门。

他熟练的将手里精心挑选过得枫叶像插花一样插进花瓶里，摆弄着，努力使她们能够显得错落有致一点，然后将心爱的作品放到床头，回身拉开了厚厚的窗帘，推开了窗户，让阳光照进陈暗的屋子里，显得明亮又生动。

他将窗帘细致的整理好，捆在窗侧，看着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眼睛。

“早上好啊！叶修！昨晚睡得好吗？”他快活的开口道，“我睡的不错呢，还梦见了那一年秋天你把枫叶捡回家里来，说要学网上把枫叶炸了来吃！哈哈哈哈，正好到了枫叶落的季节，我就捡了这些回来啦！用来插花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嘛？你觉得好不好看？”

说着，他坐在了床边，将床头的枫叶花瓶递给了叶修，想让他仔细看看。

“唔，确实很漂亮呢？我倒是第一次发现树叶也可以用来插花瓶呢？”叶修配合的赞美道，“可是不好意思，我的记忆出了一点小差错，所以……我可能对你说的那件事没什么印象了……真是不好意思。”

说着抱歉的话，但叶修却依然是一副温和笑着的表情，让人无论如何只会觉得很舒心，实在难以去责怪这样一个人的错误。

“没关系啊，我可以再说给你听嘛？”黄少天笑嘻嘻的道，“只要你愿意，不论你忘了什么我都可以再说给你听的。毕竟，你也……哦不，你现在不知道，毕竟大家都嫌我说话烦呢？难得有人可以让我一直烦着，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

“不烦的，”叶修也笑，倒是不急着起床了，重新缩回了被子里，像是孩子做好了准备要等着听睡前故事，“我觉得你讲话很有趣呢？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黄少天这时候反而顿了顿，垂下了眉目，不过很快他又重新笑容满面的抬起头，用着轻松愉快的语气说道:“这你都忘啦？我叫黄少天，黄是黄少天的黄，少是黄少天的少，天是黄少天的天！怎么样我的名字是不是特别帅气！”

黄少天说着自我介绍，还兴奋的摆出了几个耍剑的姿势:“有人说我的名字特别帅气，就像是一个大剑客！嘿嘿！”说完，又是一段配音“咻咻咻！”

“噗嗤”叶修被他的耍宝逗乐了，“是是是，确实很帅气！”紧接着他又继续了之前的话题，“少天儿，你能和我说说关于炸枫叶的事吗？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
叶修是北京人，说话会有一些京片子味儿，每每念起黄少天的名字，都会不由得在后头加上个儿化音，尾音上撩，仿佛天生带着一丝暧昧。

黄少天按耐住心头的那一丝抽紧，裂开嘴笑:“后来还能怎么着？你个明明不会做饭的家伙还想着搞美食艺术，结果自然只能是把锅给烧了呗？”说完，他哈哈大笑起来，仿佛是一想起这段历史，就忍不住想要嘲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叶修。

叶修联想到自己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下厨的回忆，也跟着乐了起来。

聊着聊着，指针转过了两圈，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。
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，都忘了时间了！你该去吃饭了，不然沐橙可要骂我了！快穿衣服快穿衣服！走走走吃早饭去！今天的早餐可有生煎包，豆浆，水晶饺……哎呀我都饿了！”

黄少天催促着叶修去换衣服洗漱，但叶修却没急着动，他缓慢的坐直身子，伸出他的手——那是黄少天见过的全世界最漂亮的手——握住了黄少天的手腕，凝视着他的眼睛，很缓慢，很温柔的说道:“和你聊天很开心，谢谢你。”

那双最漂亮的手带着他的体温，烙刻在黄少天的皮肤上，让他感觉自己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
他的嗓音突然有些干涩，他也缓慢的凝视着叶修说道:“我的荣幸。”

叶修得了满意的答复，松开了手，起身穿衣服洗漱，黄少天却仍然呆呆坐在原来的位置，一言不发。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叶修的手握过的地方，仿佛始终带着某个人的体温，有着不一样的感触。

叶修打断了他的思绪，他洗漱完，从房间里的卫生间里走出来，拿上外套准备去外间吃饭，正巧就看见黄少天呆呆坐在他床边一动不动。

他有些好笑，问道:“你去吃饭吗？”

黄少天下意识的回答道:“去！”

“那就走吧”叶修笑道，顺便问了一句:“对了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黄少天瞬间从恍惚间清醒过来，他的脸，缓慢的从怔愣切换到到笑容满面，蹦调着起来，一把跳起来搂住叶修的肩膀，拐着他往外走，俏皮的说道:“你怎么又忘了？我叫黄少天，黄少天的黄，黄少天的少，黄少天的天！可是个大剑客的名字呢！……”
黄少天语气轻松明朗，仿佛总是如此的乐天派，可没人察觉，

他攥紧的拳头，始终没有松开。

02
苏沐秋给叶修做完了例行检查，今天却没有急着去写案例分析，而是坐了下来，和叶修聊天。

“好像你最近心情不错？有什么喜事吗？也和我说说？”苏沐秋端起茶杯，也栽进了过分柔软的沙发里，伸长了胳膊腿儿，伸了个懒腰。叶修随着苏沐秋的陷入，还颇为喜感的在沙发里随之上下晃了晃。

“唔……确实有喜事。”叶修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。

可是紧接着他就有些憋不住自己喜悦的表情，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，他兴奋的说道:“沐秋，我觉得我爱上一个人了！”

苏沐秋听了这话，顿时端茶的手抖了一下，但他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过去，只是状若无事的道:“哦？是吗？那是谁啊？”

自从叶修得病这七年来，他的记忆里受到了严重的破坏，关于生活常识和社会知识的东西一点没丢，却偏偏丢了对于别人的记忆。叶修只能记住四个人，长久以来，就只有苏沐秋，苏沐橙，和叶秋。其他的所有人无论是发生过什么样的交集，也总会是转眼便忘，留不下任何印象。

但是此刻他竟然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，难道……

但是叶修却很快否决了他的想法:“我现在还不能记住他是谁，但是我之知道我很爱他，”说着，叶修转向了苏沐秋，“沐秋，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可以记住他的！真的！”

叶修迫不及待的开始手舞足蹈的规划起以后的生活，要买一栋临海的房子，退休了就可以每天去晒太阳游泳，临海的城市海鲜也便宜好吃，一定要一次性吃他个够本……

苏沐秋静静的听着，微笑着附和，内心却略微的酸涩的难以抉择。

从叶修得病以来，大概是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，他沉默内敛了许多，渐渐的瞧不见了原来那副吊儿郎当的赖皮模样，倒显得愈发成熟和稳重起来。但是苏沐秋知道，这不是他的本性，他只是因为不熟悉，所以会感到畏惧，想要保护自己。

如今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愿意释放自己，愿意付出所有，他怎么能拒绝？

于是等叶修终于说的尽兴了，他才终于开口，说出了那句一直说不出口的话:

“叶修，如果做不到的话，就把我忘了吧。”然后去记住那个让你深爱的人。

多年旧识，苏沐秋深知叶修有多心软，总是在委屈为难着自己，不愿意伤害他人，这句话他其实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说，他希望叶修能够永远记着自己，能永远想着自己，毕竟对他来说，叶修是独一无二的，他也希望，对叶修来说，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。他多么希望在叶修为数不多的记忆里，他能有一席之地，可这样对叶修，对黄少天都不公平。

七年前，黄少天参加了医院里的援非小组，远赴非洲，在小组离开不到半月的时间里，他们援助的地方遭受到了敌方的袭击，所有小组的人失去了联络，一年之后，国内终于传回了小组所有人的死讯。

死讯传来那天，叶修很平静的就接受了，不哭也不闹，却从当天晚上睡下后就沉睡不醒了，三天后再醒来时，就成了如今这个模样。

七年了，黄少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这里，叶修也好不容易等到了他，他们迫切的想要重新相爱，却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能在一起，这叫苏沐秋实在不忍心。

叶修和黄少天当初十年的爱情是所有人有目共睹，如果非要有人退出，苏沐秋希望自己能成全。

可叶修却仿佛丝毫不曾察觉挚友的两难，只是笑着打趣道:“要是能说忘就忘说记就记，那人类的头脑科学又可以有一个巨大的里程碑式突破了。”

“我是说……”苏沐秋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，便破罐子破摔，不愿意含糊而过，可……

“我想吃沐橙做的蛋糕了！你给我拿过来行吗？”

03
苏沐秋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说话，离开去找苏沐橙，但端着蛋糕回来的却是苏沐橙而不是苏沐秋。
蛋糕是新出炉，刚刚去冰箱里冻过的，虽然有些凉，但倒是意外的适合秋天。

是黑森林蛋糕，特别甜的那种蛋糕。

苏沐橙一直酷爱做蛋糕，大概是女生大多都对甜品别有喜爱，所以即便是没有专门去学过，也意外的上手很快，做的很好吃。

叶修得病后就特别喜欢吃甜食，时常去苏沐橙那里打秋风。

别人只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娘们儿唧唧的爱吃甜食，只有苏沐橙知道，真正爱吃甜食的，恐怕是黄少天。

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叶修在失去了关于黄少天的记忆后，却意外的染上了黄少天的嗜好，但不论如何她只觉得心疼，只觉得难受。

“蛋糕好吃吗？”苏沐橙笑眯眯问道。

“嗯，好吃的，咱们沐橙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，以后退休了也可以开个蛋糕店的嘛！”叶修嘴里忙着吃蛋糕，还不忘打趣道。

苏沐橙可不乐意了:“哪有说女孩子退休后的事情的！我还年轻着好不好？你可别把我说老了！”也只有在面对叶修和苏沐秋时，她才能找回自己当初的娇纵之感。

“是是是，我的错我的错！咱们沐橙永远十八，青春不老，貌美如花！”叶修立刻毫无底线的低头认错，乖乖吃蛋糕。好歹也算半个衣食父母，可得好好伺候着。

苏沐橙被逗笑了，毫无威慑力的瞪了叶修一眼，便没再计较。
“叶修，”苏沐橙却突然开口唤到，“咱们认识多久了？”

叶修还没反应过来，她就接着继续说了，“我十三岁跟着哥哥认识了你，现在我已经三十三岁了。”

她顿了顿，继续开口，声音有些哽咽:“我们认识了二十年了，如果可以，我和哥哥都想一直永远陪着你，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妹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
她缓了缓气:“哥哥都跟我说过了，你有了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了，我相信，他也是这么想着的，所以，叶修，我和哥哥都希望你能幸福，能过上一个正常的生活……”

“哥，”苏沐橙灿烂的笑着，眼泪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，“忘了我吧。”

“忘了我，这一切都解决了。”

说完这帅气的台词，苏沐橙却是自己哭的稀里哗啦的，一点都没有主角耍完帅后的潇洒。

叶修被一套连击打的没有反应过来，等终于意识到之后，只能哭笑不得的把面前泣不成声的少女搂进怀里，拍着背安抚。

“沐橙，”他把头靠在苏沐橙的肩头轻声说道，“你还不相信我吗？有什么是我不能解决的？”

他说着还轻佻的吹了个口哨:“你也对我太没有信心了吧？真是让我伤心啊！”说着，还夸张做作的比了个捧心的动作。

苏沐橙顿时破涕为笑，但还是不由担心道: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放心，”叶修俏皮的朝着她眨眼睛，“我会完美解决的。”

04
可能是叶修说的那一句爱上了某个人的宣言太过于惊人了，以至于即使是已经接任了叶氏集团忙的焦头烂额的叶秋，也在深夜加班完后，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。

不过大概是太晚了，叶修已经睡着了。

叶秋在房间门口放下了公文包，脱去了西装外套，想了想，又脱去了皮鞋，只踩着白袜子走了进去。

秋天的夜里没什么光亮，但叶秋也不想开灯打搅了哥哥的美梦，只是摸着黑，借着依稀一点月光，总到了哥哥的床前，跪坐在地上。

这个高度，让他正好能够和叶修齐平，更近距离的端详这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。

明明是一样的年纪，但此时的叶修已经有些白发，眼尾也有些皱纹了。

“混蛋哥哥。”叶秋小声说。

然后他轻轻的把手覆在了叶修伸出在被子外面的手上。

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有一种深切的血脉相连之感。

即使这个家伙从小到大都喜欢仗着自己年长那么一两秒来欺负他，但一旦闯了祸，也是这个家伙第一个站出来揽走所有的责任。

所以这么多年，即使在别人眼中，他是多美完美，亦或是多么可恶，对于叶秋而言，他永远都只是那个混蛋哥哥罢了。

那个会毫不客气把生日蛋糕糊自己一脸，又会在自己哭了后一边嫌弃自己爱哭鼻子，一边温柔的替自己擦脸的混蛋哥哥。

叶秋俯下身，将脸贴在了那只手上。

后来混蛋哥哥爱上了一个人，又因为他的失踪忘记了所有人。
叶秋至今无法详细描述出那一天，自己匆忙赶到医院，听了医生的判决后心灰意冷，又听见叶修准确的叫出自己名字时那种惊喜和心酸。

他是我哥哥，叶秋说，唯一的混蛋哥哥。

等叶秋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时才发现，自己已经哭了。

幸好某个家伙睡着了，不然又要毫不客气的嘲笑自己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吧。

可是自己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啊！只不过因为，你是我哥哥罢了。

叶秋轻轻说:

“哥哥，黄少天回来了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的病什么时候才会好，但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
“这一次，就当做是我在照顾你好了。”

“即使你忘了我，我也不会忘记你的。”

“我的混蛋哥哥。”

叶秋跪坐了许久，终于还是起身离开了。

不过他的动作很缓慢，很缓慢，慢得好像这相处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最后一秒。

白袜子踩在质地优良的木地板上，连一声“吱呀”都发不出来，莫名的过于寂静，过于安眠了。

叶修仍然是安静的睡着，不声不响，气息平稳。

仿佛他从来不曾经历过那般伤痛，不曾忘记所有一般。

再长的路也有尽头，叶秋推开了房门，轻轻退了出去。

门关上，只有一声轻微的闷响，叶修翻了个身，嘟囔了一句:“笨蛋弟弟。”

（tbc）